迷雾实际上遮盖住了光柱的所有光芒,但光柱通天,而上层的雾相对薄弱很多,光线轻而易举地穿透出来,像是为他们指引着方向。雪白的雾气唯一的效用大概就是限制速度,因为以自己为中心,与你距离超过一二米的物体是基本看不清楚的,这是个有点麻烦的事情,反正十七已经莫名其妙的多了几个包。所以两人必须紧紧挨在一起还得保持速度。
因为身在迷雾中,十三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雾随人走,人来雾分的错觉,他想了想,伸出手在雪白浓厚的雾上很快地划了一下。
仿佛白墙般的雾气极为配合地顺着他的手指而呈现出一道线条,却又在他来不及欣赏的时候迅速的愈合,雾气涌上去迅速填满了那道沟壑,瞬间无痕。
还挺有意思的,十三笑了笑。他想云海上那座天宫里的流云长廊或许也相差不多,然后他伸出手指,试图再划一道更深些的线条。
然后他突然呆滞了。他的指尖触碰的不再是仿若无物的云雾,在雾气下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冰冷的坚硬,仿佛那里有一面墙,阻挡或是包围着他们。
十七看他突然呆滞的样子,又看见他的手指正放入雾中,眉头一皱,“怎么了?”他同样伸手触碰,最后同样被大概是墙的的东西阻拦。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十三率先开口:“是禁制,还是幻术?”
十七摸了摸另一侧的云雾,同样大概是一面墙,“我不清楚,但是禁制的可能要大一些。”他又转身去触碰他们身后的云雾,“幻术往往很难塑造出客观存在的事物物,只有极高等的术才能做到由虚入实。···假定这迷雾是幻术,那它便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它应该是禁制。”
他想了想,回头问道:“魑魅乡你听说过吧?”
十三点点头:“那个传奇禁制对么,同妖国王庭一个名字。”
“没错,就是那个,据说在那个禁制中人周身都是鬼雾,感知被削弱到了极点,所有的攻击都会被雾气吞噬削减大半,还会有诸多鬼雾自然生成的妖物攻击,”十七顿了一下,“和我们现在这处境有点像不是么?当然,区别有很多,但最大的区别,是目的的不同。”
“目的?”十三不解,“难道不都是将对手困在禁制里么?···等等,你是说···”
“对,”十七点头,“魑魅乡是禁制中的例外,它的效用是击杀对手,这个应该也是如此。我刚刚看过,前方没有墙。它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们朝这个方向走,它的效果,是指引。”
十三认真的想了想,眉头皱得更紧,“你是不是只说了一种可能,”他指了指周围,又指向前方,“假如。。。假如这个是有始无终的改版呢?”
有始无终,九天术科禁制一系现任教习李霁月所创。简要来说,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实际效用大概是拖延时间。
如果真的是有始无终,还是改版。他想大概他们得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希望上面帮忙收个尸顺便给家里爹娘发点钱什么的。。。
十七嘴角抽了抽,“本来不说打算给你点安全感的,没想到你这智商反而先猜了出来。。。好吧,假如真那样咱俩多半是活不成了,要不我们干脆待在这里祈祷到有人来救我们?”
“。。。滚,”十三虚着眼道。
十七耸了耸肩,“行了你,别瞎猜了,要死就死了,怂什么,再说,我还拿不定的事你乱说什么?禁制这门课你就没有不挂的时候吧?”
十三嘴一撇,“谁怂了?谁瞎猜了?禁制我当年也是及过格的好吗?。。。你还走不走了?”说着就要先走。
十七呵呵一笑,搂住十三的脖子,“好了好了,说起来这也是个没准的事,是吧?”他忽地有些认真,“不过说实话,从一进来到现在,我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令我朝某个地方走去。。。或许我的想法没错,对么?”
十三甩开十七的胳膊,叹了口气,“天晓得。”
。。。。。。
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薄。
像是一点一点的有风吹来,云雾都被吹开散尽。到最后,初时浓厚的雾气消失殆尽。原先的云雾之下开始能够看到一些东西,比如雾外的风景。
十三以为雾后的东西是青铜或是石质的墙,却不曾想是这样一种介于琉璃,水晶和澈光石的东西所打造的墙,如果不仔细观察,他大概不会发现这种东西。墙面
光滑,好似水般清澈透明。墙身极薄,材质极坚。他试图留下一道线条,但到底毫无痕迹。
简直和水一样,至刚至柔,无色透明,用尽全力也不能留下些什么。
十七注意到它甚至并未产生任何影响——没有光线的扭曲也没有明显的棱角痕迹,就好像那里什么都没有,却又偏偏确实有这一堵墙。
长见识了,十七心说,海国的鲛绡也未必能做到这些啊。
可惜光柱是个幻术,不然还真想看看它们遇上光线会产生什么情况。
十三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指着前方说:“你看,前面是不是也有一面墙?”
十七眯着眼看了好一阵,然后认真地说:“看不清。”
。。。。。。
不久后。
两人朝前走了并不算长的一段路。
那光柱已经离他们不远,至多十几米。几乎每往前走一步,璀璨的金光就要耀眼数倍,所幸离国工匠的铸造术足够高超,他们也另有方法应对。故此光再如何强烈也已经很难对他们产生实质的伤害。
同时他们看到了一面仿佛由流动着的水组成的墙。墙面的液体缓慢地翻涌着滚动着,倒更像是术法里的水镜。
他们已经站在了墙前,还有十来米就可以抵达光柱。
两人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伸腿穿过那面水镜般的墙
尽管他们只迈出了一步。可在那一步穿过墙面的一瞬间,一直并不炙热,只是耀眼得过分的光柱,以不可抵挡不可遮蔽之势绽放出类比一百条巨龙的吐息的热度和一颗星辰裂绝时的光度。所谓的墨镜和术法在那万丈光芒面前也不过只是儿戏,轰然碎裂。或许太阳裂绝时也不过如此,或许神话里苍天和烬每一次隔着数百万光年的碰撞也不过如此。宛如天神震怒般。仿佛在那个瞬间世间所有的火山聚在一起喷发,仿佛所有的海洋都沸腾起来,仿佛要融尽世间所有的冰雪,仿佛要煮干世间每一条河流。
仅是一瞬。
也仅有一瞬。
在那一步伸出的瞬间发生了这一切,在那一步落地之后。光也散去,热也散去,前方的光柱也消失。一切都消失,一切都不存在,或者说,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们站在一处空旷而古老的殿堂里,恍如一梦。
“幻术?”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十三,他还来不及惊叹那介于虚实之间的幻术的高超效用,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广阔幽深的空间里。十七就在他的身边。除去墨镜和术法的碎裂,两人毫发无损。“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幻术?”十七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周围,眉头一皱,“你不觉得蹊跷么?”
十三环顾四周,确认当前的环境应该不存在突如其来的危险,然后他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说:“很难说,但如果我没记错,是我们离那光柱近到了一定程度,光柱才突然爆发,但那爆发是有实际效用的,对么?那么或许那光柱不是幻术,就有两种情况。”他顿了顿,“只是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遇上了一种境界极高的幻术,或者说是一种禁制。我认为应该是这样。”
“我和你想的差不多。”十七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观点,转而点明了他们此时的困难,“但是,两种情况会导致两种不同的发展。如果刚才的光柱是幻术,那么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东西恐怕不会多简单。如果这里是幻术,那么目的就很奇怪了,‘它’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十三沉思了一会,然后他摇了摇头,道:“我不聪明,更不懂这些东西,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从这里出去,任务做不做我觉得已经无所谓了,你还年轻,别把命搭进去,不值。”
十七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十三这家伙,哪里不聪明了,竟然用这种方法阻止他继续想下去,这一招可比自己刚才那一手高明多了,想必他已经有了眉目了吧,不过他也是为了自己好,何况他说的没错,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斥候们能保证活着就该烧高香了。
于是他开始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这应该是类似于神殿的地方。但却阴暗无光。前方是发青的黑暗,隐约里能看见一座神像。两侧的巨柱还算能看得清,只是他认不得那些石柱上精美华贵又泛着古意的浮雕。只是隐隐觉得极为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十三突然指着石柱上的一处浮雕,问道:“你快过来看,这是不是千倦!”
那只异兽样貌极为怪异,类似于狮子的身躯,但却没有头颅,也没有脸,只在脖颈处生着一张大嘴,锋锐的牙向外伸出,上下两排牙咬合,竟就像脖子上一段锯齿般的项链。那么不可思议那么奇怪的相貌,在它身上竟然融合的极好,你甚至不能说它别扭,单纯在脑中想象确实会很奇怪,但在它身上就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没头没脸,齿生脖间。是为千倦。
十七在一些古籍上见过的。千倦是远古时荒原北部的一种妖兽,喜好吃人的脑浆。据说它是由世间一切杂念,一切疲倦,一切心烦意乱糅合而生的怪物,它具有一种令人精疲力尽,杂念丛生,心烦意乱的力量。他记得夜国有一个教派甚至奉千倦为神物。神话里它也确实是某位大神的御座。
难怪觉得熟悉。被十三这么一说他立刻想了起来,点点头道:“是。。。”
等等!
荒原,浮雕,神殿,千倦。突然像是有一道灵光闪过。十七立刻知道了他们身在一个怎样的地方。
十三不解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然后他明白了。
他突然无比渴望这里也不过是个幻术构建的空间。
那些曾经听闻过的神话,传说和史诗,那些孩提时的歌谣,那些沉淀在时间之河河水里的往事,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石柱的顶端忽的燃起火光,接着一排排的石柱依次点火。火光传递到最黑暗处,照亮了神像和祭坛上那个男人的脸。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还有第三个人在这间大殿里。
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地方会将千倦刻在石柱上,那就是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人们毁灭的荒原人信奉的伏都天神的神殿。而这个世界上又只有一间伏都神殿没有也不能被摧毁,它是由世上最后一只千倦守护着的。
最后的伏都神殿。
十七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十三的肩膀,道:“现在我们咋整?往后跑能跑出去么?”
十三摇了摇头:“我刚看过,后边是死路。”
“我去,你还真想溜啊?!我就是随口一说来着。”十七似乎颇为惊异。
“不溜你难道还想怎样?想死么?”
“我是想咱俩合力试试,没准能在那家伙手下过个几招再从容脱逃什么的。”
“你是不是脑子被吓坏了,上面那家伙说不得就是那只成了精的千倦,据说当年南国的巫师和海国的剑神都没能杀得了它,凭咱俩?咱就是俩斥候,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就是那么一说嘛。”
“而且你没注意到吗?你以为你的灵力还能用?”十三看了他一眼,“长点心啊。”
这么一说十七才意识到,他的灵力似乎被某种禁制压制住了,无法使用。他挠了挠头,有些恼火的道:“那你说怎么办?”
这时祭坛上的那个男人站起身来,虽然有火光,但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脸。他开口说,声音仿佛雷霆:“来者何人,欲为何事?”
十三应道:“敢问前辈是何方高人,此处又是什么地方?我和这位兄弟是结伴的旅人,无意间误入此地,如有打搅,望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一说也没有什么毛病,来之前他们也确实作旅人打扮。主要是他实在看不出对方深浅。
“旅人?无意?”男人嘴角掀起一丝狞笑,“说实话吧,人类,你们是哪国的斥候?”
十三微微颤抖了一下,刚欲开口,却被那男人打断了,“我没有心情听你那拙劣的谎言,滚远点。”他走下祭坛,在祭坛边拔出一把长剑。
“好久不见,”他指着十七道,“不继续么?”
十七直接略过十三的惊疑和他丰富的表情,耸了耸肩,“好久不见还和我打?我们诚挚的友谊都去哪了?”
男人越走越快,“我可不记得我们之间拥有那样的东西。”
少年拔剑,却也不知剑从何而来,“那你就不想问问我现在这样子?”
在距对方还有数步时,他们几乎同时挥剑,剑刃碰撞时溅起的火花比石柱上的灯火更甚。
男人应道,“打过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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